眉间雪
12万
小时候,我们是邻居。 我的父亲是一名武师。 你的父亲是朝廷文臣。权力之争,总是黑暗重重,你父亲因被陷害发配在边远地区含冤而亡,母亲积郁成疾很早就撒手人寰,于是你就被我父母带在身边。 我比你大三岁。 我们一起长大,你小小的心里,因你父亲的事,总觉得百无一用是书生,所以我父亲给你请私塾先生你也不好好读书,却一心习武,想将来名扬天下不被欺负,父亲因你年纪尚小,不懂江湖险恶,所不肯教你,你就每日缠着我,让我教你练剑,其实我的剑法也只是刚刚起步,却禁不住你每日纠缠,终于动摇,有一天,我练的满头大汗,你给我端来一盏茶,我喝了你的茶,于是成了你的师父。我叫红霓。 既然是师父,我便尽我所能教给你我所会的全部。 院子里有一棵桃树,我们每天在树下练剑喝茶,春天桃花开得很美,你说红霓姐姐和桃花一样美,缤纷的花瓣落在我的披风上,你会上前为我拂掉,你说你长大了,练就了一身本领,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了,你就带红霓姐姐去闯天涯。 小时候你说,有两件事让你最开心,一个是与红霓姐姐练剑,一个是吃糖葫芦。 于是每每父亲去集市,都给你我带回来两串糖葫芦,而我每次只吃一半,留半串给你,我说我吃不完,太酸。 母亲老了,眼睛不好,于是我也会跟下人们一起缝制冬衣,我给父母缝,给我缝,也给你缝,我的手很巧,大家都夸我缝的衣服合体好看,你每次穿上我的做的衣服也特别高兴。 一天天,一年年,我们都在长大,那一年,我十八岁,你十五岁,我的剑法已经教不了你,父亲也间接的教了你很多,但我发现,你很向往外面的世界。 待字闺中的日子,不断有媒人提亲,我每次都拒绝,没人知道我为了什么,而我,只想长大的你带我去闯天涯。 记得那一年,元月十五,我们去长安街头看灯,我大红的斗篷映着路上的白雪,似红梅绽放,你素青的长袍英俊挺拔像冬日松柏,路过的人眼里藏不住艳羡,那时,有个富家公子上前来言语嬉戏,被你狠狠教训了,我知道,你长大了,我已经不用保护你。 记得你小时候自己不敢在大宅院里,那时你是我的影子,你说你长大了也跟着我,我们儿时在桃树下用一块红帕当做盖头结亲,那块红帕我一直藏在身边,可是长大了,你再不提起,我也假装忘记。 有一天,你向我父亲说,要去江湖闯荡,好男儿该志在四方。 我在一旁欲言又止,你说过的你带我走天涯呢?你都忘记了吗? 可是,我也知道,你要独自去闯天涯,怎么会带上我?即便你真的应允,也有诸多不便,况且父母怎么可能答应。 于是一匹马,一柄剑,你离开了那株桃树,离开了这座宅院,和,我们一起长大的家。 每年雪落的时候,只要我知道你的行踪,我就会给你寄去寒衣,我们也写信,可是你让我怎么写呢,多少心事,粉笺难托,你有时候不回,即便回,也寥寥几句,只说又拜了高人,剑法精进,江湖渐渐有你的名字,说你惩恶扬善,说你挑战武林高手。 只是你的传说里,没有我。 你不记得我是你最初的师父,你已经不是揪着我的衣角怕黑的小孩。 那一年,你终于回来,鲜衣怒马,风光无限,缝好的冬衣尚未寄出,我捧给你,你看也没看,放在旁边,我才发现,你身上的衣服,已经不是以前喜欢的颜色和风格,你身上,也不是我给你缝制的冬衣。 多少人围着你,多少酒喝不尽,他们赞叹你的英姿,你的豪情,你的威名,你在人群中自信威武,爽声谈笑,看着你,那么熟悉,却又那么遥远。 我跟你的马儿说话 ,我把它刷得干干净净,配得上你纤尘不染的战衣,你终于走过来,接过马缰,也许是长大了羞于再称呼我姐姐,你只向我点头致意,我长了张口,也终于未说一字,略一拂身,看着你翩然远去。 江湖依旧热闹,我却遁世,离你最近的那坐尼姑庵,青灯古佛,我心澄明。 我诵经,为父母祈福,也为你。 庵里的桃花,在晚春纷纷飘落,我从不去打扫那花瓣,由它成尘归土,树下,再没有我们幼时的身影,我向佛主祈祷,只祈祷我父母长寿安康,只祈祷你平安幸福。 我不求来世,若有来世,我只愿做一棵桃树,在春季开出满枝花朵,再任它们轻轻飘落。 那一年,我两鬓如霜,得了眼盲,已经看不到树上的桃花,那一年,你骑在马上,蹒跚而来,我们都老了 你说,你为什么不嫁?你在等什么人吗?你为什么出家? 我笑了,正因为没什么人可等,所以我才出家啊。 你带着你的女弟子,女孩子面如桃花。 那一个春天,桃花刚刚发蕾,一场罕见的大雪,把花蕾层层包裹,我让小尼扶我到桃树下,那快红帕挂上了枝丫,我该走了。 红尘一世,无需留痕,而你的江湖,我曾经路过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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